戚老师的故事《追月》没讲全

风送渔人到岸2024-03-22  35

导读:◎寄溟  实话实说,我是因为何赛飞和电影《追月》中的越剧元素走进影院的。看到预告片及各种前置的介绍,我很自然地把这部电影放置在《舞台姐妹》《人·鬼·情》《霸王别姬》的序列中,认为它同样是一部表现戏曲演员人生的影像作品。看完后,只能说是大略如…

戚老师的故事《追月》没讲全

戚老师的故事《追月》没讲全

  ◎寄溟

  实话实说,我是因为何赛飞和电影《追月》中的越剧元素走进影院的。看到预告片及各种前置的介绍,我很自然地把这部电影放置在《舞台姐妹》《人·鬼·情》《霸王别姬》的序列中,认为它同样是一部表现戏曲演员人生的影像作品。看完后,只能说是大略如此。

  电影厚度不够,何赛飞表演服人

  就表演艺术来说,《追月》里何赛飞的表演是非常能征服人的;但就总体呈现而言,《追月》却没法步入《舞台姐妹》等三部影片奠定的戏曲人生的影像殿堂——它们都呈现了历史变迁中小人物的悲欣命运,是有历史感和时间纵深的文艺表达。

  其实《追月》本也可以做到。戚老师的一生,同样经历了巨大的时代变迁,其跌宕起伏、纠缠浮沉的程度完全不下于这三部影片的主人公。但《追月》只将戚老师的一生以闪回的方式零星地呈现,将重点放在了她在生命的最后返乡的这一小段时间。也许创作者认为这才是矛盾最激烈之处,但对于电影而言,总归是削弱了这一生的力量,也看扁了戚老师一生的厚度。

  这样的处理,也关涉一种特定地理解她人生的视角和眼光——也就是认为她人生的重点仍然在于和家庭的“和解”,认为她对事业的追求最后只落得“碧海青天,夜夜凡尘心”的下场。

  电影导演和小说作者似乎都在努力将这个作品解读为女性主义,这契合当下时代的趣味。导演乔梁说一般人会因为戚老师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而怪罪她,“尽管女性解放这么多年了,但社会还是站在男性的视角去要求女性。作为女性,首先你要是一个贤妻良母,再说你是不是可以有事业。我希望这部戏,让大家意识到这些问题。”可是,将表达的重点放在戚老师晚年回归家庭、与子女和解上,小说中对戚老师的代词永远都是“母亲”等,不正隐含了创作者的某种视角吗?他们与他们批判的那一类解读者,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以晚年演一生,缺失太多环节

  电影中有大量逻辑难以成立的情节设计,但实话实说,很多问题都来自于原著小说的不很高明。让一个癌症晚期、按常理早应失去意识的年老女性杀掉一个经验丰富的男性杀手,并全身而退——这个情节安排,似乎只是为了让戚老师在病床上说出“你是我用命换来的,两次”这样一句煽情的台词,而没有任何别的意义。当戚老师从剧场外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满身血迹地走进来,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这一下子让人从规定性情境中抽离出来,甚至令人捧腹,完全辜负了何赛飞在表演上的付出。

  戚老师与第一任丈夫生育了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年龄差距不小,说明他们夫妻应该有很长一段共同生活的经历和温馨快乐家庭生活时光。她怎么能够突然头也不回地去追求事业,而完全抛弃这些孩子呢?丈夫的失踪、孩子的变故似乎都不能给她的生活带来任何涟漪,这种变化是如何发生的?这并不如导演说的,只是在事业和家庭中选择了事业,而是突然一下完全抛弃了家庭。

  何赛飞在接受采访时说,她最开始无法接受戚老师的选择,因为表演艺术还是一件感性的事。我想她的意思是,一个戏曲演员,尤其是一个在表演艺术上有很高造诣的戏曲大家,很难如片中的戚老师这样真的就为了舞台和名利,甘愿献祭自己的家庭。毕竟戏曲故事大都是劝人向善、教人学好,将人间的真情放在很高的位置上。为了主演而在剧团内斗争,为了排戏而付出代价,或许不乏其例,但一个对家庭成员不管不顾的人,一个似乎只为了名利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的人,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伟大的戏曲表演艺术家吗?这是很值得怀疑的。

  戚老师如何从县城走向省城?在不同的院团和体制中,她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如何为了排《追月》而应付各种来路的权贵和商人?如何被迫进行了肉体交易?如何应对丈夫的失踪?又如何看待首长的邀约?如何不断地更换男人,进入不同的婚姻?她又如何抵达了更大的舞台?取得了怎样的成就?这些对戚老师人生和艺术无比重要的环节,难道不更值得表现和讨论吗?

  舍弃掉对戚老师人生的讨论,而只关注她与三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好像是一个终于变弱的女强人回到故乡,希望求得三个孩子谅解。把故事讲成了一个主动选择离家的人最后又求着大家让她回来,我为戚老师这一生感到不平。

  父亲的远遁,生色的结尾

  我还想谈谈这部影片的结尾。即从戚老师住院之后到结束处理得不错,相比原著小说要生色不少。

  在原著小说中,秋生是偶然想起父亲失踪之前提起过一座小岛,是父母两人相爱的地方。秋生与夏生在母亲死后,带着母亲的骨灰来到这座岛时,岛上有一座寺庙和几个和尚。但在原著小说中,父亲并未与这个寺庙发生什么交集,寺庙只是岛上的一个景观而已,至多是通过几个和尚身世的简单介绍,来隐喻了一种出世的思想。

  电影在这里进行了改编:秋生知道父母是在这座岛上相爱的,来到岛上找寻父亲。他发现岛上有一座寺庙,主持说父亲确实在这里,但已经出家,不再过问尘事了。画面中,僧侣模样的父亲站在门后听秋生与主持说话,显示其对家人仍然充满了关心和渴盼,但并未走出相见。可以说,电影型构了一对僧俗的关系,父亲的故事在这里也蕴含了更深的意义。

  戚老师的一生,她的三个孩子和庄凌凌都是没法理解的,但她的丈夫却是可以理解的。秋生在争吵时对戚老师说,当他回到家告诉父亲戚老师出轨之后,父亲非常愤怒,指责秋生不该这么说他的母亲:“你妈妈是一个好人。”庄凌凌在影片最后对夏生说出了父亲在《奔月》首演后的失态:父亲对庄凌凌说的是,他又看到了“那个欺负戚老师”的男人。父亲明了戚老师的无奈,但他只是一介书生,无能为力——因此,父亲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不是无法接受戚老师,而是无法接受那个掌控文化生产的系统,和无法从这套系统脱身的戚老师。

  所以父亲不是选择进入另一段感情、另一段婚姻,而是选择了远走,与整个系统告别;但同时忠诚于他们的爱情,或者说忠诚于这段爱情最初的样子和应该的样子。因此,他来到这座承载了最原初美好记忆的小岛,并拥抱了出世的思想。不知道他是如何在岛上销此余生的,想必是辗转反侧,昼夜难眠。他最后的剧本就是这样的证明——一个真正的出家人,如何能写出受欢迎的以大团圆为结局的戏曲剧本呢?

  女演员的不易,没讲全的故事

  就艺术门类来说,父亲依靠文字,母亲依靠表演;文字千载不坏,表演赖以人传。文字可遁迹山林,藏之名山、传之后世;但表演必须依赖舞台,需要院团的支持,需要自己当下的生命。在这一点上来说,父亲可逃,但作为表演艺术化身的母亲,逃不了。她必须要在这一套系统中,杀出一条血路。

  戚老师无法、可能也不愿跳脱出这一套系统。但她不断地坚定地对孩子们说她是爱他们的爸爸的,她说孩子们看到的只是她在不断地换男人,但是她只是想找到一个拥有和他们的爸爸一样温柔爱怜的眼光的男人。可是再也没有了。她最后只在夏生看待庄凌凌的眼神中看到了这样的眼光。我想这不完全是假话。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说,当社会转型,价值观发生了重大变革之后,父亲无法调适自己以融入这样一套新的社会结构,也无法在这套结构中助力戚老师的艺术事业(他所能助力的是艺术的灵魂——剧本,无法助力的是艺术的现实——院团、舞台),因此,他只有在地点上重返过去。所以,影片最后,也是最温暖的段落,在另一个世界相逢的两人,似乎重新回到了青春岁月,两个相爱的知识青年,在沙滩上快乐地奔跑,那真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这部电影,对女演员处境的刻画,可谓入木三分。院团排戏需要钱,艺术家和团长都能看出来的好本子,没钱也只能留于案头。而在这个时代中,大资本投资者以及掌权者往往已经是男性了。当王静在饭局上一边有意识地勾引孙老板,一边唱起《牡丹亭·游园》的【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多么令人痛心。本应是看到“姹紫嫣红”“断井颓垣”而满怀春情难遣的杜丽娘,在此刻却变成了被人消费的春光。当下是月貌花容“姹紫嫣红”,但同时也即将成为“断井颓垣”。

  《霸王别姬》中,抗战期间,程蝶衣为了解救段小楼,给日本人唱了堂会,唱的也是这段著名的【皂罗袍】。在《追月》的宴会上,剧团团长不无谄媚地对孙总说,如果多几个像孙总这样的风雅之人,戏曲就有救了。而程蝶衣也曾对段小楼说,那个日本军官是懂戏曲的,是知音。当然,程蝶衣是痴的,他应该就是如此相信的;而团长的谄媚却是这个时代的无奈。在团长和投资者之间,牺牲的是女演员——而奉献了最好的艺术的,也是她们。

  戚老师不断地说,“你知道女演员有多么不容易吗?”这是饱含了很深沉的生命体悟的吧。而她的故事,《追月》没讲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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