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流年》：“反黑剧”与青春片

　　牧群

　　有些好剧需要看完消化几个月，《似火流年》就是这样一部。

　　剧中虚拟的燕阳市，五个胡同里土生土长的普通青年令人过目难忘：有人仗义豪迈，一心想带兄弟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有人胆小怕事，却是诸多事端的策源地；有人天生自带干架的外挂，是个没有痛觉的怪胎；有人斯斯文文，而且学习可以；还有人生来就是“黑二代”。

　　故事有“黑帮片”的底色，但至少前半场亮相的诸位皆不配。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争强斗狠之辈。以程三爷、忠二爷为代表的城南大佬看似有组织，摆出一副道义的架势，实为自私自利的乌合之众。贺尔清一句狠话，忠二爷便吓得把儿子的救命恩人都给卖了，结果反身被不讲信用的贺尔清灭门。城南忠义堂前的诸位伪大佬，一水儿欺软怕硬的怂包，顶多算是黑社会性质的流氓扎堆儿，抱团仗势而已。

　　黑帮片以基努·里维斯的《急速追杀》系列为例，帮派成员必须在集团的准则下行事，内有诸多不可逾越的契约。比如酒店内不能杀人，酒店会员不能杀会员，第一部中帕金斯助维戈杀约翰，结果被酒店执行“家法”行刑。约翰复仇违规，虽被悬赏追杀，但依旧可以通过令牌、金币、血契等合乎组织流程的手段获得免死或重返组织的机会。

　　黑帮片之王《教父》系列，以意大利黑手党创始人甘诺比为原型，马丁·斯科塞斯的《好家伙》是真人真事的改编，莱昂执导的《美国往事》中的吉米·康威与现实中的吉米·帕克对位，此外《爱尔兰人》干脆由布朗特的回忆录改编而来，《赌城风云》以非虚构小说为蓝本，《纽约黑帮》也有“死兔党”的背景。这些影片中黑帮人物给人的压迫感除了编剧、导演和演员之功，更在于现实中黑帮体系给人带来的密室和压迫效应。

　　《似火流年》并没有给小流氓著书立传的图谋，它其实是在讲一群哥们义气的孩子，误入歧途的悲剧人生。全集以第三分之一处的忠余楠之死为分水岭，大难不死的四兄弟出现了多种人生的可能：徐卫彪入狱，汪磊北逃，张鹏南漂，唯林志华悬崖勒马选择了报考公安正途。

　　上世纪八十年代，经济转型的成果在局部初见成效，然胡同里寻常人家的穷孩子人生选择并不多。他们要么学有所成，要么进厂务工，要么以“顽主梦”为马混迹江湖。华子考上公安大学已将几人的升学率透支干净，而张鹏南漂打工则算是改革开放给社会青年的新福利。可惜张鹏并没有因南方的繁荣走上正途，转身又把出狱后有心从良的彪子以及死而复生的磊子拉下水，毒窝虎口救人一战，彻底把兄弟推向了黑帮火并的深渊。

　　尽管出现了黑帮火并的大戏，我依旧认为这是一部“反黑剧”。刀羽的登场，差点成就了一个全新的道义江湖，可惜与忠二爷如出一脉的刀哲，用他的自私、鸡贼和狭隘扼杀了儿子道义江湖的梦想及其性命。我们从刀哲、忠二爷及程三爷等老一代流氓头子身上的共性可见，他们不过是些自私自利的臭流氓。

　　剧中五位年轻人青春豆蔻，血气方刚，豪情万丈。他们胸中一腔热血，或付给兄弟，两肋插刀，或付给道义，盗亦有道，但终归因为不法的歧途，付错了情。他们青春飞扬，热血燃烧，最后引火上身，把自己烧成了灰烬。

　　《似火流年》同时也是一部很特别的青春片，不仅拍出了一个鲜活的群体，还拍出一个时代的暗流。好在它并不痴迷和憧憬，更不是《教父》式的仰视，而是审视的眼光，以及《好家伙》式的敬而远之。作品对兄弟几人保留的怜悯，更多的是惋惜他们在命运的岔口，一次次与更好的自己擦肩而过，最后万劫不复。（作者为影评人）